游戲約定的是深圳市南山區人民法院管轄,北京游戲用戶如果想告騰訊,能不能在北京起訴呢?
哪里熱鬧,哪里就有糾紛。隨著網游行業的高速發展,爭議糾紛案件的數量也日益增多。
在某些角落,因為規則的不完備,有游戲行業一家獨大者被指濫用優勢地位。游戲產品的提供方,往往是規則的制定者,他們提供格式合同,所有的游戲用戶只能別無選擇地接受。于是問題來了:消費者利益的維護,很大程度上依賴于格式條款提供者自身的道德水準。
比如,游戲消費者想要通過法律維權的時候,第一個障礙就是管轄。
一些大的機構,千方百計約定對自己有利的管轄。
尤其是仲裁,有的時候約定的管轄,讓你莫名其妙!
比如新疆的公司、新疆的消費者,在簽訂合同時,有一個仲裁的約定:廣東某仲裁委員會上海分會按照廣東某仲裁委規則仲裁。消費者在簽訂合同時,根本就不看仲裁條款,發生了糾紛,卻傻眼了,要跑到上海去仲裁,光路費就得好幾千,只好吃啞巴虧。
即使不約定仲裁,在約定管轄的時候,都會約定機構所在地為管轄法院,天南海北的消費者,都得去他指定的地方起訴。
騰訊游戲也是如此,如果什么地方的騰訊游戲客戶,只要想和騰訊打官司,都必須去深圳南山區法院。
為什么?沒有為什么,騰訊約定如此。
可以選擇別的地方嗎?不行,要么選擇深圳,要么不玩游戲。騰訊就是這么強勢。
一、用戶和游戲公司關于管轄權方面的爭議居高不下
筆者研究近年來的相關案例發現,用戶和游戲公司關于管轄權方面的爭議居高不下。游戲公司提供的“注冊協議”,重要內容夾雜在紛繁復雜的條款之中。作為弱勢方的游戲用戶,他們對管轄權的主張幾乎都沒能取得支持,只能無奈地接受格式合同約定。
2023年的一起案例,原告孫某訴被告深圳市騰訊公司網絡侵權糾紛,原告發現游戲賬戶被封停且沒有提前告知,賬號內價值約12.5萬元的游戲道具和其他虛擬財產無法在有效期內使用和轉讓。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的解釋》等相關規定,孫某決定在其所在地起訴,但騰訊公司提出管轄權異議,認為應由格式條款規定的深圳市南山區人民法院管轄。最終,法院支持了騰訊,案件在南山區人民法院審理。
2023年的另一起涉及QQ超市的案例,用戶閆某訴騰訊侵犯權益,在一審及二審期間均主張應在侵權行為發生地即原告所在地法院審理,但法院沒有支持他的主張,將案件移送至深圳市南山區人民法院審理。
2023年,安徽游戲用戶起訴騰訊公司侵權,情況也是同樣的,用戶向當地法院起訴,法院認為管轄權應該在深圳市南山區人民法院,最后案件被移送。
有人說,游戲用戶在南山打官司勝率很低。對這一點,筆者沒有作出全面數據統計不敢輕易下結論,但至少一點是肯定的:產生糾紛后,消費者額外負擔了差旅費用和時間成本,增加了維權的成本和難度。就拿請律師來說,在本地請律師在本地打官司,和請律師去外地打官司,那成本可不是差了一點的。還折騰嗎?要不算了吧!不少人肯定會這么想。
學界對格式合同糾紛中的協議管轄條款一直頗有爭議。格式條款對消費者而言往往是不利的,而這種“霸王性”的規定也一直被詬病:偏離協議管轄制度本意。
二、法律對游戲糾紛管轄如何規定?
從法理上分析一下,排除格式條款中的約定,網絡游戲糾紛,管轄應該在哪兒?
目前涉及管轄的規定有《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侵害信息網絡傳播權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定》(以下簡稱《規定》)第十五條和《民事訴訟法解釋》第二十五條。
《規定》第十五條規定:“侵害信息網絡傳播權民事糾紛案件由侵權行為地或者被告住所地人民法院管轄。侵權行為地包括實施被訴侵權行為的網絡服務器、計算機終端等設備所在地。侵權行為地和被告住所地均難以確定或者在境外的,原告發現侵權內容的計算機終端等設備所在地可以視為侵權行為地。”
《民事訴訟法解釋》第二十五條規定,信息網絡侵權行為實施地包括實施被訴侵權行為的計算機等信息設備所在地,侵權結果發生地包括被侵權人住所地。
這樣,就很方便消費者在自己所在地管轄,打官司方便。
三、協議管轄約定涉嫌侵犯消費者主要權利,限制競爭。
1.強制締約,剝奪消費者主要權利:協議管轄條款系“用戶協議”中的格式條款,內容未經與玩家協商,系游戲公司單方制定,單方備置于網站首頁或游戲客戶端程序中,玩家注冊用戶時,只能用鼠標點擊接受或拒絕,不能修改,提出自己的意見。如果你不按“同意”鍵,那么好了,無法注冊,不能締結合同,別玩了。
協議管轄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強制締約現象的發生,接受格式條款的游戲用戶實際上喪失了形成合同內容的自由,在選擇是否締結合同受到限制。游戲用戶無論在締結還是執行合同上均無選擇權,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類條款對游戲用戶而言都難說是公平的。
合同格式條款尤其是重要條款,一般認為可以通過加粗、劃線,改變字體顏色來特別提醒用戶注意,通過格式條款排除相對人的主要權利的行為都應當慎重,有的游戲服務商將霸王條款當成自己的武器,對于玩家的權益保護并不在意。
上海交通大學王福華教授指出,“民事合同是當事人意思自治的結果,體現著平等精神,但在格式合同中作為生產商、銷售商或服務商的法人與作為用戶的消費者雙方在資力、信息等方面卻存在著不對稱的現象,一旦糾紛成訟后者往往處于劣勢。格式化的協議管轄條款在內容和日后的執行中又加劇了雙方力量對比的失衡。”
法律界呼吁盡快完善格式條款的相關規定。有學者建議,我國在《消費者權益保護法》方面,可以適當借鑒日本消費者契約法的事前規制方式,將協議管轄條款這樣限制消費者權利或加重消費者義務且有違誠信原則的條款,列入其中。這樣的規制方法,可以使消費者對格式合同不當條款的判斷一目了然。
在實踐中,也有完善格式合同管轄相關規定的迫切需求,以更好地保護處于弱勢地位的消費者,并嚴厲打擊濫用司法資源的惡意行為。應在保留現行民事訴訟法協議管轄內容的基礎上,增加限制性條款,設置相應的審查程序,如果對消費者顯失公平,就應將該格式合同爭議移送,既保護了弱勢方的合法權益,又規避了訴訟惡意。
2.形成壟斷,限制競爭。
同時值得關注的是,管轄其實只是是表面問題,后面還有更深層次的東西。騰訊如今已經完成了對中國游戲產業的壟斷,根據第三方數據,騰訊系平臺的游戲開播量占比高達88.7%,在市場上具有絕對的壟斷地位,起訴誰不起訴誰,都是一種從商業競爭角度考慮后的選擇,或者說,是一種封殺行為。
2023年2月至6月,騰訊對字節跳動提起38件訴訟,案由皆為要求字節跳動公司旗下的今日頭條、抖音、火山視頻等平臺不再直播《王者榮耀》《英雄聯盟》。
騰訊在深圳,字節跳動在北京,但這些訴訟分散在各地,騰訊在廣州、重慶等地起訴并申請禁令,騰訊向廣州法院提起的21起訴訟,騰訊能在當地起訴原因是還告了應用商店pp助手的運營方廣州優視,有人說,這是一種制造管轄鏈接點的“訴訟技巧”。
上面這些,絕不僅僅只涉及某個人,或某個公司的利益。《數字娛樂產業藍皮書:中國游戲產業發展報告(2023)》顯示,2023年6月,中國網絡游戲用戶就已經達到4.8552億人,相當于全中國人口的三分之一!而艾媒咨詢數據顯示,2023年中國游戲直播用戶達2.63億人,且增速為27.1%,2023年游戲直播用戶規模有望突破3.5億。
制造管轄鏈接點的“訴訟技巧”,最終目的是為了打贏官司。游戲主播直播游戲,到底是否侵犯了游戲版權方的知識產權?現在還沒有首案,但如果判決“是”,3.5億人就沒法像以前那樣看了。這無論對游戲主播而言,還是對廣大受眾而言,都挺難以接受的。
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互聯網法治研究中心執行主任劉曉春認為,游戲直播產生的畫面,涉及多個主體的貢獻,因此無法統一適用默認規則,需要分析具體情形進行考察,從著作權的獨創性角度來講,游戲直播并非總是只有游戲商的輸入,也有玩家的智力投入。
一個行業的健康發展,有賴于各方都能基于理性前瞻的視角同頻共振,一起維護并創造一個好的氛圍。當然,社會也并不希望占據了強勢的一方故意利用司法手段行一己私欲,損害消費者的利益。未來在不斷完善法律法規的同時,也要引導糾紛雙方的理性和審慎的選擇解決途徑。
四、游戲約定管轄的法律效力
如果只看民訴法,約定協議管轄是有效的,但是如果結合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等法律,對于游戲管轄的約定,又存在法律問題。
李女士是一位愛玩網絡游戲的90后。作為一名資深玩家,在某公司開發的網絡游戲上注冊了10個賬號,因為服務問題,無奈之下,李女士來到江蘇某法院提起訴訟,要求游戲公司恢復其賬戶內的點數卡300000張(價值144235元)。
案件被受理后,江蘇某法院將相關法律文書送達給游戲公司,但游戲公司卻提出管轄權異議,認為案件應移送至游戲電商住所地人民法院審理。原來,所有玩家消費者在注冊游戲賬號時就需要先同意游戲電商提供的《用戶注冊協議書》,其中有一條約定就是:“用戶同意將糾紛或爭議提交游戲電商注冊地法院管轄”。因此,游戲電商認為,玩家消費者若要起訴就非得去約定的法院起訴。但原告李女士則向法院主張這一條款無效。
經過審理,法院認為,雖然在《用戶注冊協議書》中約定管轄法院為游戲電商注冊地法院,但由于該條款系游戲電商提供的格式條款,游戲電商也無證據證明其公司已采取合理方式提請消費者注意,所以,消費者主張該管轄協議無效是符合法律規定的。法官表示,由于李女士與游戲公司之間室以信息網絡方式訂立的合同,也是通過信息網絡交付標的點數卡的,所以李女士的住所地就是合同履行地。由于李女士經常居住地與住所地不一致,她的經常居住地就成為了本案的管轄地,法院對本案具有管轄權。最終,法院裁定駁回游戲公司對本案管轄權提出的異議。
最高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司法解釋 第三十一條規定, 經營者使用格式條款與消費者訂立管轄協議,未采取合理方式提請消費者注意,消費者主張管轄協議無效的,人民法院予以支持。事實上,網絡電商提供的所謂“注冊協議”往往直接默認消費者對于協議內容予以認可,在點擊確認時,很多內容并未予以明示而是夾雜在紛繁復雜的資訊之中,沒能合理、清晰地傳遞給消費者。電商提出這樣的“霸王條款”不但使消費者負擔了額外的差旅費用和時間成本,增加了維權的成本和難度,在法律上也難以站穩腳跟。因此,對于消費者提出的管轄約定無效主張,法院予以了支持。
從個案可以看出,游戲玩家可以以管轄約定沒有提醒消費者注意,剝奪消費者權利為由,要求人民法院認定管轄約定無效,從而排除管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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